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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6章 .天之道 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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功成名遂身退, 天之道也。

文師父能做到三分之一,那就是她老人家又消失在國都的茫茫人海中。

南柯府會剛成為大魏的新都城,改名新都, 這消息傳出去不到兩個月,新都的房價翻了二十倍, 商賈和文人名士、僧道巫婆神漢、江湖中人乃至於工匠優伶聞風而動, 都來尋找發家致富、平步青雲、得貴人青眼相加的好機會,也要趁機依附於即將被論功行賞、大肆加封的大人物身邊。

新都中的人極多,極雜。

衙門貼出告示,海捕一個相貌堂堂的老人, 只有身高年齡和畫像, 沒有性命口音, 還格外要求要活的,懸賞五千貫。

有人疑惑的低語:“這人看起來很像…天師的老道童。”

身旁人擺擺手:“天師侍奉老天王登仙了,難道道童還能丟了?能被朝廷海捕的, 必然是個神偷大盜!誰要是把他抓了,誒嘿, 說不準能在六扇門裏掛名。”

別看江湖中人瞧不起朝廷的鷹爪孫,真有這麽個機會擺在眼前,也不想拒絕。

人群中有老和尚連連點頭,愁眉不展的小沙彌在旁邊路過, 無心細看告示。

看著告示準備大賺一筆的人群中,有人抓住美貌小沙彌的衣袖:“小師父貴上下?因何事愁眉不展?”

小沙彌慌忙稽首:“沙彌元韻。愁的是天王尊道抑佛,沙彌無處掛單, 客棧的用度太貴。”

“釋元韻…好名字啊。我生來喜歡齋僧布道, 小師父來說說佛經,我自有厚謝。”

釋元韻往他臉上一打量, 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,自己雖然貧窮,還不至於淪落至此。

這人還不肯放手,拉拉扯扯,非要‘聽經’。

遠處忽然一陣馬蹄聲,二十多匹馬飛馳而來,高頭大馬精神抖擻,為首一對男女並駕齊驅,都穿的黑衣,肩膀上三道杏黃色的刺繡紋樣,腰系雪白孝帶。黑黃白三色濃烈又融洽,如黑虎踏雪,更襯著二人器宇軒昂。

道路兩旁的書生、武夫、百姓、商販、僧道等人紛紛低頭致敬。

誰不曉得臥虎軍的威名。更知道這些肩上有三道杏黃色刺繡的人都是臥虎黑騎,當今國母的親信。

段玉衡的目光一掃,落在小沙彌身上,目不轉睛的看著,情不自禁生出幾分親近之意——他可太好看了!肌膚晶瑩如美玉,長眉佛眼,高鼻方口,嘴角微微上翹。“我覺得是他。”

細妹嘁了一聲:“你覺得他好看。”

翻身下馬,沖沙彌走了過去,百姓立刻散到兩遍,拉著沙彌衣袖的中年富人也消失無蹤。

段玉衡湊近了打量他,這沙彌臉上真有幾分溫柔慈悲,活似佛陀。“誰帶你來到京城?”

釋元韻一瞬間心領神會:“是一位女英豪,諢名叫四姐的。”

“就是他了,帶走。”

臥虎軍來得快,去得也快,把小沙彌拉上馬,如黑雲似得走遠了,直奔皇宮的方向而去。

皇宮中葛謹風正在接見叫來出席喪禮的宗親——原先那些不受天王待見、留在葛家莊裏只有小小爵位的宗親。

他看著躬立在最前面說話的堂伯葛岳,和他的八個兒子四個閨女,不禁感慨:“多子多福,人丁興旺。”文道難孤寡慣了,覺得沒必要浪費錢救濟同族,他們沒用。這不是為了有用,只為了喪禮好看——別讓人說天王刻薄寡恩,名聲好聽,好熱鬧。有用的容易變成葛雲崖、葛忠義那樣。

葛岳哪敢搭話,生不出孩子來的天王說多子多福,感覺說什麽都要掉腦袋。

他長子葛義山和父親一樣,黝黑健壯:“天王、皇後是民之父母,臣等多子多福,天王有百子千孫。”

葛謹風還挺舒坦,暗道:花言巧語確實好聽。

內侍進門:“啟稟殿下,天官和【禮部】求見,為文娘娘擬定封號和子女人數。五位學士寫好了明日祭天青詞。鴻臚寺送來奏疏說塞上圖部派人送來一只豹子作為賀禮。”

“嗯,把這張紙給道難,讓她寫寫子女的數目。”

宗親中有個老人,足有七八十歲,葛家莊的長老,手拄鳩杖,顫顫巍巍朝上拜:“不可啊!天王的妻子就算不是名門淑媛,也該是良家子。怎麽能是一個賊寇?還有子女?你還要加封她為皇後?還要加封子女?你即便不能生,你同族兄弟這樣多,跟你血脈相連。絕不能這樣胡鬧!你爹爹倘若尚在人間,豈能看著你做下這種糊塗事,被賊寇左右!羞先!”

葛謹風神色不變:希望宗親都能明白,孤給他們俸祿,是讓他們隨聲附和、裝乖賣巧、營造一種我家其樂融融的氛圍哄我開心的,做不到就換人。至尊至貴莫過於天王,除了我選中的老師,其他人誰也別想在我面前充大輩兒教育我。花錢我都買不來快活,還有王法嗎?

忽然有了個壞主意,古時候有天王去母留子,其實我也可以許給他,過繼他剛出生的小孫子承嗣,然後派兵殺了他全家以絕後患——這樣一來,宗親都會很懂事的。

算了算了,有點缺德。

“楞著什麽,拿去。帶他們去給文娘娘磕頭。”

葛老頭還要再說,葛岳使勁一掐,內侍和他子孫一起把他簇擁出去了。

文蜀昨夜躥房越脊忙了半夜事務,還習慣性的去看老鄔盤下的酒樓,看新都中的地形巷道和都住了哪些人。回來睡了一個時辰,一大早就去靈前開始表演帶著黑眼圈嚶嚶哭泣的孝順兒媳。

剛啃完偷渡進來的三個豆沙包和四個肉包,蒙頭大睡。

段玉嬌直接沖進來:“五姐!誒?”

李媛正在練功:“且慢!娘娘在睡覺。”

段玉嬌道:“我找到老恩師帶來的漂亮和尚了!確實好看!”

李媛想也不想:“讓他候著,娘娘要睡到午膳後,安排他吃些素齋,等著。”

殷小六在旁邊看書,等她起床再捧著劍跟著,本來就看不進去書,幹脆去看熱鬧。

很快等候的人群中又增加了八戶宗親。

宗親們等候到中午時分,還沒等到未來的皇後、現在的太子妃起床。內侍宮女輕手輕腳的垂著袖子往來,不發一言,偶爾交頭接耳。

不禁抱怨:“好大派頭!”

“殿下都沒讓我們等這樣久。”

“又沒和命婦說話。就是不肯見咱?”

他們在茶房旁邊的閑房候召,茶房閑房倒坐在中宮正殿左邊,越過中宮正殿,走過一個小花園,就是寢殿。

文蜀睜一目眇一目:“誰在嘀嘀咕咕?”

“是葛家的宗室,等候娘娘召見。”李媛看她臉色不適合見人,剛剛睡醒,太紅潤飽滿,就好像在孝期吃肉喝酒、無憂無慮一樣:“我去見他們,娘娘只管歇著。”

“行嗎?老棺材瓤子善於倚老賣老,你又愛面子。”

李媛可不希望被看做軟弱可欺,肅然道:“比起長幼有序,更重要的當然是尊卑。人倫越不過法統,天王欽封我為公主,他們即便到了耄耋之年,見我也該作揖問安,六十歲以下的人,該跪地磕頭。”

文蜀趴在床上瞅著她,至今不明白這小丫頭的底氣從哪兒來。“去吧。玉嬌過來,人找到了?”

段玉嬌笑道:“一個極俊極慈悲的沙彌,今年才十七八歲,能用十年。”

阿媛小公主一身喪服,前呼後擁的到了正殿,召宗親進來,等人都到齊了,她才背著手走進去,冷著臉吩咐道:“我娘悲傷過度,臥病不起,你們沖上叩頭即可。”

殿內恢弘壯麗如神仙宮苑,淡妝素服的小美女更不似人間之人,烏發如雲,儀態翩躚,步履輕盈似要騰空而起。

宗室們只覺得眼花繚亂,胡亂行禮磕頭,又被內侍引出去,到了靈前繼續哭祭。

……

十月初九,天王繼承大統,在商丞相的住持下,各地守備將軍都來奔喪,也不用走,繼續列席在登基大典中。

但在僧道祝福的環節中,本該由天師或道人作為代表,上前拜賀,卻換成了一位容色非凡的年輕僧人,此人貌若佛子,戴五色毗盧帽,穿織金袈裟,光芒耀眼。

一切儀式從簡,把葛昆侖登基時塞滿十裏長街的儀仗減到只有兩裏地儀仗,只要一整天就完成。

皇宮內舉行繼位大典捧過玉璽→

出城去和文蜀一起去天壇祭天→

一起去祭地→

去新修的太廟告廟→

回宮下詔。

輕徭役薄賦稅施恩、除十惡之外全部大赦。

下詔十月十九日加封文蜀為皇後,加封她二女為縣主、二子實封三百戶。

下詔準許她組建臥虎軍,將仙機縣和周邊四縣作為屯兵之地。

文蜀謝恩時給他個眼神:你就是喜歡湊人數是吧?幸好我有幾個備選的徒弟。

葛謹風沒能理解這個媚眼,以眼神示意:論功行賞不要急,還得控一控。

溫守備暗暗拭淚,想不到兜兜轉轉,還是這風雨飄搖的嫡長子繼承王位,自己居然有幸在祭地時三獻,嗚嗚嗚。

各國使節奉上厚禮恭賀。

商丞相看百姓面無菜色,今天清理街道也沒趕走太多無家可歸的乞丐,難得的心情好,笑容可掬。

“丞相怎麽還敢笑?這儀程是誰制定的?祭天時,文蜀怎麽敢做亞獻!一介婦人,女流之輩。她竟敢和天王一樣佩劍。”

商鹿笑呵呵的說:“我制定的。”

“丞相!你好糊塗!你怎得不怕觸怒上蒼,降罪黎民?”

“商奇總,我敬你是名士,怎麽敢顛倒乾坤?”

商鹿笑道:“你們幾個人中,有幾個是老糊塗,有幾個未老先衰已經糊塗了。怎麽在你們嘴裏,上蒼這樣的小心眼?我只聽說國家亡於失德,亡於窮兵黷武,沒聽說過亡於皇後祭天祭地的。”還非得死了丈夫當上太後,才算獨當一面?蔣氏覺得你說得對。

過來爭辯的朝臣們貌似鬥雞,被他氣瘋了:“這就是失德!”

“牝雞司晨!”

“你今天要她祭天地亞獻,明天就要皇後明晃晃位列朝堂之上!”

“昨天皇後還帶兵平亂呢!”商鹿白眼一翻:“就你知道什麽叫德啊?簡樸務實才是德。不能忍,你就辭官。天下之大,怎麽就委屈你們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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